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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琪:爱的寂静

 ——给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于1998年时离开了我们,15年后,我的母亲也溘然长逝。如今,父母亲的孩子们成了“孤儿”。

经常记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经常想起父母亲,总不能释然,所以有了以下一段文字。

祖父母共生养了5个儿子,一个女儿。全家人住在一个古老的集镇上,以自制自销豆腐为生。祖父母的梦想是能盖几间大瓦房,为儿子置办些产业。一家人起早贪黑辛勤劳作,数年过去,瓦罐里储藏的银圆越来越多,怕人偷了去,偷偷地藏于旧屋的阁楼上。谁知被祖母娘家一个好赌的侄子惦记上了。其从祖母的口中套出藏钱处后,在一个月黑的晚上,爬上屋顶,揭开瓦片,钻入阁楼,竟把一罐银圆偷了去。等祖父母发现,已经被用作赌资且输了个精光。祖父母因此大病一场,盖屋置业的梦想也就破灭了。

我的父亲是他家中最小的儿子,且长得丰神俊朗,眉清目秀,深得祖父母喜爱,其他几个儿子成年分家另过后,祖父母便一直和我父母亲一起生活。父亲爱好运动。经常与一班和自己大小的同伴在学校操场打篮球。某日,放学后,父亲和往常一样,到学校的操场打球,突遇一支国民党部队来学校征兵。父亲都没来得及和祖父母道别,就被征上战场。淮海战役,国民党战败,父亲卸甲归商,碾转湖南江西等地做茶叶生意。解放后,公私合营,父亲成了一名合作社的员工,后来因为当过国军的缘由,在文革时还被批斗。

我的母亲,三岁时就没了母亲。我的外祖父是个武林中人,长年在外比武学艺。母亲是寄养在她堂哥堂嫂家长大。据母亲的亲戚们说,当时外公是号称打遍三省无敌手的高手。后来,在湖南某地的一个擂台上,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个背缚婴儿的女子,突然飞身上台一脚踢中胸部,当场吐血,没多久就离世了。(外公的故事告诉我们,强中自有强中手,还告诉我们,切可不能轻视了女子。)母亲三岁时没了母亲,十八岁时没了父亲。好在她堂哥堂嫂一家对母亲极好,甚至让渐渐长大的母亲离家去上学。旧时的女子,像我母亲这样的,能够外出上女子师范读书,也是极少的。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工作不久,母亲就嫁给了父亲,并生养了8个子女。孩子出生后,母亲就没有再去上班了。大冬天的,外面黑黢黢的,母亲也是早早起床,烧好炉子,给房间加温,然后把要早起上学的我们一个个从被窝里叫醒。我和妹妹快到小学毕业了,还不会自己扎辫子。每天上学前,都是母亲帮我们把辫子扎好。但因为从小没有了母亲,稍大些又出去读书,母亲不像旧时的女子,能做得一手好女工。所以母亲笨手笨脚帮我们缝补衣服时被祖母呵斥的时候就很多。当我长大些,俨然发现缝补浆洗的事情已经被我的姐姐们代替。母亲也不怎么擅长做家务活。祖父母去世后,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便全由父亲打理。记忆中,父亲每次下厨,总是指挥着母亲端碗拿碟,母亲穿梭与厨房和饭厅之间,手忙脚乱。每每这时,父亲总是唉声叹气:怎么这样?怎么这样?。而母亲依然是羞涩地笑笑,也不分辨。在我们住的古镇上,有一条小河穿过,河水碧清。夏天,父亲经常带我们去那游泳。当我们在水里大呼小叫时,母亲总是站在河岸上,笑咪咪地看着我们。

上过学的母亲,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孩子们经常围着母亲听她唱歌讲故事。等我们长大后,离家上学工作后,经常接到母亲寄来的家信。家里的孩子虽然多,大的带小的,大的让小的,一家人和和睦睦地生活。

当我们渐渐长大,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个个飞出了父母的巢穴,在外闯荡生活。很多次,做儿女的劝说父母搬离旧居,和子女住在一起生活。但父母亲总是以习惯在故土生活为由,不愿离开。

1998年,父亲病逝后,在外工作的我们很少回家,偌大的房子,只有母亲一人住着。父亲生前,曾当着我们的面对母亲说:我走了,你可咋办? 当时做子女的我们谁也没有在意或多想,后来,我才理解父亲的担忧。父亲去世后没有几年,母亲突然糊涂了,有时连回家的路也不认识。有一年我回了一趟老家。母亲见我,喜极而泣。喃喃地叫着我的乳名,一遍一遍地问我:你还走不走?还走不走?当时,我拥着母亲,突然发现她是那么的羸弱和无助,我的泪落下了。
   
晚上,我睡在母亲的床上。母亲攥着我的手,不肯睡去。哄着母亲,就像哄着孩子一样,好不容易把母亲哄睡着,我却睡意全无。夜静静的,空落落的房子中,父亲母亲生活的痕迹已经渐渐消失,只有客厅和母亲卧室的墙面上挂着的父亲母亲和他们孩子们的不同年龄段的照片,似乎还在述说着这个家庭曾经有过的热闹。睁着双眼,我恍惚又看到了一大堆孩子围在母亲膝下,唧唧喳喳地争着和母亲说着各自的见闻......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拂上我的脸,黑暗中,我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母亲就这样轻轻地,轻轻地,用她的手抚摸着她那已经成年的女儿的脸。我一动不动,泪盈满了眼眶......

不愿离开故土的父母亲,就在古老的镇子上安静地过着,直到终老。而长眠故乡旧居后山坡上的父母亲,是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温柔的记忆。